厚古薄今、欺内媚外,是时下的通病。拳王阿里牛逼哄哄说:“你要是和我一样伟大,你就会明白,谦虚是件很难做到的事。”——直到现在,还被奉为充满个人英雄主义色彩的“传世金句”。而孙杨隔空叫板韩国“海洋男孩”朴泰桓的广告,则被一些人贬斥为“狂妄、嚣张、没教养。”
做中国运动员挺难的。支支吾吾没棱角,会被骂“金牌机器和体制木偶”;盛气凌人有个性,又会被骂“傲慢自大和毫无风度”。孙杨一系列针对朴泰桓的广告,是国内第一次出现“讨敌骂阵”的创意,这是对陈腐道德框框的勇敢挑战,受惯了“温良恭俭让”教育的中国人可能感觉有些不舒服,但不得不承认孙杨霸气外露,开中国运动员对外“下战书”的先河。
中国传统文化排斥炫耀、挑衅和各种秀,但地球正在变得扁平,时代不同了,人们倾向于个性表达,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人疯狂在微博、朋友圈发东西了。哈登敢说自己是NBA最好的球员,巴神狂言自己仅次梅西C罗,此类不知天高地厚的言论,国人顶多付之一笑,也没见冷嘲热讽,而孙杨本来实力就较朴泰桓高出一个档次,他比哈登巴神更有资本狂,为何反倒不能狂了?
阿里的职业生涯就是口无遮拦羞辱对手的生涯,他曾自我标榜道:“当你能胖揍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,你不会知道什么是和平。”那些伟大拳王都被阿里当小丑来耍,他恫吓要把帕特森打得满地找牙,他咒骂弗雷泽丑陋猥琐。相比之下,孙杨的广告还算很客气了,称朴泰桓为“朴先生”,肯定朴泰桓曾创造过不少亚洲纪录,赞誉韩国游泳馆都以朴泰桓命名,甚至萌萌哒的打赌“谁输了谁请吃烤肉”。
10年前雅典奥运会刘翔一番豪情万丈的话语不知道感动了多少国人“谁说黄种人不能拿奥运会田径直道前八名,今天我要证明给大家看,我是奥运会冠军!”那是真正发自内心的激情宣泄,不是预先准备的“感谢领导、感谢国家”。
中国人讲究含蓄,但也讲究包容,中国人提倡韬光养晦,但也提倡海纳百川,不是吗?要允许孙杨这样狂野不羁的运动员发声,要允许广告更新颖更多元化。伦敦奥运朴泰桓试图激怒孙杨,“孙杨参赛是个错误,他只能衬托我的速度”,如今孙杨“礼尚往来”打打心理战又有什么不妥呢?
前几年网上疯传一个PS恶搞的菲尔普斯夺冠视频,画面里菲鱼庆祝胜利狂拍水面,溅起的水浪劈头盖脸砸在第二名身上,菲鱼还冲着对手竖中指,将其脑袋按进水里。中国网友竟然大多信以为真,花痴般陶醉于菲尔普斯的豪气冲天,没有谁站出来指责菲鱼粗暴无礼。但孙杨却因一个半真半假的广告,被推到道德审判台,这种赤裸裸的双重标准耐人寻味。
在这个不敢展示攻击性的国度,孙杨的所作所为或许“离经叛道”,但对于影响力逐渐式微的亚运会而言,这是一个绝妙的宣传推广,“孙朴大战”为组委会赚足眼球和票房。曾几何时,中国奉行“友谊第一,比赛第二”,会以故意输掉比赛的方式交朋友,那无疑是对体育本质的误解和戕害,竞赛就该有火药味,剑拔弩张才好看。
361度是亚奥理事会全球官方赞助商,是仁川亚运会运动服高级合作伙伴,他们的广告创意是经过亚奥理事会、仁川亚组委许可的,韩国方面还没有提出任何官方抗议,怎么我们自己就有舆论开始声讨孙杨了呢?就这则广告的轰动性而言,361无疑是最大赢家,而亚组委也欢迎这类赛事预热和软营销。
对于孙杨个人而言,约战朴泰桓系列广告也不乏正面效应,以前孙杨给人的印象太奶太面,是个动不动就哭鼻子的大男孩,而这次又酷又拽的行为,凸显出血性阳刚的气概,孙杨比以往成熟了不少。很多时候,“认为能获胜就能获胜”,日本蛙王北岛康介在2008年北京奥运前忽视所有对手的存在,“我就是冲着世界纪录来的”,事后他表示信念的力量让他果真无坚不摧。
在NBA,不说几句吊炸天的垃圾话简直都与巨星身份不符,乔丹、伯德、科比、奥尼尔哪个没爆过粗口?乔丹指着防守球员鼻子戏弄说“加油,你差一点就能防住我了”,伯德提前告诉对手绝杀点:“注意,我一会儿,就在这里出手,绝杀你!”陈寅恪先生怀念和力挺魏晋风骨,因为这个时代太缺少傲然之士、狂狷之气了,我们的乔丹,我们的伯德都被道德大棒打死在襁褓中了吧!
你尽可以批评孙杨乖张、肤浅、自我中心,但你无权限制孙杨个性表达的自由——国内运动员顺从者众、俯首者众,孙杨是史上第一位公开挑衅对手的狂士。赫胥黎说得好,“第一个”永远比“大多数”更有意义。